體壇周報特約記者沈天浩發(fā)自阿聯(lián)酋
拉法埃拉·皮門塔或許是足球世界里最具權(quán)勢的女性。在這個由單一性別主導的行業(yè)里,女性需要盡量彌合性別差異,才能得到同等的尊重嗎?皮門塔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。拉伊奧拉去世之后,這個來自巴西的律師接過了他的經(jīng)紀帝國,但皮門塔并不是拉伊奧拉。皮門塔和拉伊奧拉的相似之處有哪些?親和力——這是他們打開客戶心門的鑰匙;堅定的立場——他們不喜歡在談判中做出任何讓步。不同之處呢?比起性格爆裂的拉伊奧拉,皮門塔展現(xiàn)出來的形象要溫和得多,即使她表示自己爆發(fā)起來非??膳隆?/p>
此外,拉伊奧拉以不修邊幅著稱,皮門塔則希望時刻展現(xiàn)出優(yōu)雅的形象。得益于環(huán)球獎頒獎典禮的機會,筆者代表體壇傳媒對皮門塔進行了一次專訪。采訪在毗鄰頒獎現(xiàn)場的一個海濱度假村進行。最后一個問題結(jié)束后,夕陽出現(xiàn)在天邊,皮門塔對筆者感嘆:“多漂亮!”采訪需要拍攝一張照片,她選擇了漸變色的天際線作為背景。
“保持開心是最難的?!?/strong>
體壇:在這次活動之前,您在上一次公開采訪中透露,米諾·拉伊奧拉對您說的最后一句話是:“要保持開心?!弊鳛橐幻越?jīng)紀人,在傳統(tǒng)上由男性主導的足球世界里工作,保持開心容易嗎?
皮門塔:是的,米諾讓我保持開心,但就像米諾所有的要求一樣,這也是個艱難的任務(wù),甚至是這個工作中最難的部分!當然,我們需要接受現(xiàn)實、保持樂觀、對球員們履行責任,生活還在繼續(xù)。另外,我覺得足球世界傳統(tǒng)上是——而且目前依然是——被男性主導的一個世界。這很正常,事情需要進化,足球世界也一樣,女性正在變得越來越多。
當我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,人們不知道我的名字,只知道“那個女人”!現(xiàn)在,他們需要記住我們的名字了,因為女性不止一個。這是我們生活現(xiàn)實中的一部分:女性的空間越來越大,人們選擇的權(quán)利越來越多。這(性別差異)本來不該成為一個議題,也無權(quán)定義你該做什么、不該做什么。就讓我們?nèi)プ鲎约合胱龅氖掳?,最棒的自然會成功?/p>
體壇:或許女性身份也會給您一些優(yōu)勢,博格巴在他的紀錄片里說:皮門塔對我來說就像第二個母親。博格巴的狀態(tài)如何?因傷錯過世界杯應(yīng)該是個不小的打擊。
皮門塔:我不知道作為男人是什么樣的,但我知道作為女人的感受。就我個人來說,我很高興成為女人,這很酷。在職場中,女性之間互相幫助,我曾經(jīng)幫助過女性,也曾經(jīng)被女性幫助——這也是身處一個小團體內(nèi)的優(yōu)勢。
保羅非常勇敢,他只會向前看。事情就是這樣,他不能去(世界杯)了,很不幸這發(fā)生了,但現(xiàn)在他的任務(wù)是在一月份盡快回歸。當他真的明白自己確實去不成世界杯的時候,他確實極其失望,但他最終吞咽了失望,理解了狀況:“既然如此,我不能沉溺于失敗。我需要看看自己能做什么?!?/strong>這就是他的心情。
體壇:作為您另一個重要的客戶,哈蘭德也無緣本屆世界杯?;蛟S在世界杯擴軍之后,他有機會將挪威帶進每一屆賽事的決賽圈。他如何看待這屆世界杯?
皮門塔:埃爾林就像所有我認識的足球運動員一樣,他們熱愛足球這項運動,他會看每一場比賽,熟悉每一個小組的情況,他有著自己的想法:世界杯上會發(fā)生什么?球員們會做些什么?他熱愛談?wù)撌澜绫?,熱愛享受這一時刻。所以,他肯定會以球迷的身份見證世界杯,他會支持最好的球隊奪冠,他會見證自己的兒時偶像在電視上踢球,沒準下一屆他就會在球場上征戰(zhàn)世界杯了呢?
體壇:他支持哪支球隊?
皮門塔:這你得問他,哈哈。
體壇:哈蘭德是否讓您想起年輕時的伊布?雖然兩人的性格明顯不同,但都是來自斯堪的納維亞的超級射手。伊布正在努力從嚴重的傷病中復出,他會在明年一二月份回到球場嗎?
皮門塔:對我來說,很難對他們進行比較,他們太不同了。確實,斯堪的納維亞出身賦予了他們一些文化特征,就像我是巴西人,你是中國人……但除了這個,我覺得很難比較他們。茲拉坦,他是個真正的戰(zhàn)士!我從未見到他失落,或任由事情順其自然。他永遠在尋求挑戰(zhàn),詢問自己:“我需要做什么(來改變現(xiàn)狀)?”這是偉大球星的特質(zhì)。
“經(jīng)紀人無法決定一切。”
體壇:從這個夏天開始,拜仁似乎成了您最大的客戶之一,您將赫拉芬貝赫、馬茲拉維和德利赫特送到了慕尼黑,而薩利哈米季奇也是環(huán)球獎的最佳經(jīng)理人候選。他們在慕尼黑過得怎么樣?
皮門塔:首先,我的三名客戶在慕尼黑非常開心,拜仁是家不可思議的俱樂部。他們的組織極其完善,工作極其專注。德利赫特非常專注于足球,他們就是足球人,所以來到拜仁就像回家一樣。賽季初,球員們當然想每場都踢,但現(xiàn)實中這是不可能的,畢竟你換了新的國家、進入了新的足球文化、開啟了新的個人生活,這當然需要時間適應(yīng)。此外,你畢竟來到了一支本身就運轉(zhuǎn)良好的球隊,他們可不是聯(lián)賽最后一名!所以,你來到這里,還很年輕,需要一段時間適應(yīng)球隊和環(huán)境。但我相信對于他們所有人來說,這都是正確的選擇。現(xiàn)在,他們的出場時間越來越多了,所以事情運轉(zhuǎn)良好。
我不知道薩利哈米季奇是不是我最重要的客戶,但他肯定是你業(yè)務(wù)上打交道的最佳對象!他極其專業(yè),而且非常透明,他黑白分明,有些事可以做,有些事斷然不能。你可以哭泣、撞墻、抱怨……隨便你做什么,他不會放棄底線。這是好事,他的直來直去也符合我的性格。
體壇:有的時候,經(jīng)紀人和經(jīng)理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可以很微妙。談判桌上,你們可以是朋友,也可以是“敵人”。馬爾蒂尼和馬薩拉也是環(huán)球獎最佳經(jīng)理人的候選(注:兩人最終獲得了這一獎項),但當初在唐納魯馬的續(xù)約問題上,您和拉伊奧拉未能與他們達成一致。發(fā)生了什么?
皮門塔:當你代表一個球員進行談判的時候,如果你夠職業(yè),無論談判桌對面坐的是誰,他既不應(yīng)該是你的朋友,也不應(yīng)該是你的敵人,而只是你的談判對象。你們的目標是找到最佳方案。換位思考非常重要,惟其如此,你才能理解他們的需求,采取合適的行動。
大多數(shù)談判很困難,有些會相對容易些,有的人會情緒激動。我覺得情緒應(yīng)該放在談判桌下談判結(jié)束后,雙方可以成為朋友,可以喜歡對方,也可以憎惡對方。既然是談判,我就應(yīng)該尊重你,理解你的需求,并期待你傾聽我的需求。我也可以很喜歡你,但在談判時,你不是我的朋友。
有一次,一個俱樂部經(jīng)理對我說:“幫我們個忙,我需要球員簽署這份合同。”我的回答是:“我無法在這件事情上幫你忙,你不該找我?guī)兔?,而?yīng)該找我的客戶。”我可以借給你簽字筆和手機,但是這種事情上,我頂多可以問我的客戶:你愿意幫他這個忙嗎?我自己無權(quán)這么做。遺憾的是,有些人不理解這些,他們會對我說:“你不幫我的忙,所以不是我的朋友?!笨墒侨绻阈枰?guī)兔?,為什么不直接雇我?/p>
體壇:外界是否有這樣的誤解:經(jīng)紀人能夠決定一切?但實際上,作出決定的依然是球員?
皮門塔:就應(yīng)該如此。我們的工作是這樣的:我們給球員建議,因為我們有他們不具備的經(jīng)驗,有的球員只有20歲,但我從業(yè)已經(jīng)20年了。所以,我可以向他展示幾個選項,并給他一些建議,告訴他每個選項可能帶來的結(jié)果,但最終的選擇只能由球員做出。如果不是自己的選擇,當你帶著一身的傷痛去訓練場,你會失去動力。我認為給球員決定權(quán)是非常重要的,或許有的經(jīng)紀人喜歡決定一切,這也是他們的策略,但我不認為這是合理的。
體壇:您剛才提到“情緒化”,拉伊奧拉是否比您要情緒化得多?
皮門塔:是的,當然是了,米諾引人注目,米諾大喊大叫,米諾制造噪音……他當然更情緒化,他會生氣,會說一些攻擊性的話,但他實際上很可愛,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有時候,他會和人們爭執(zhí),對方在幾年之后會對我們說:“還記得當初拉伊奧拉對我們說……”拉伊奧拉則完全不記得了:“好吧……”他確實是個好人。我沒有他那么情緒化,基本不會爆發(fā),但當我爆發(fā)的時候,你肯定不會忘記。
“新法案將徹底改變巴西足球?!?/strong>
體壇:您是巴西人,但在您的客戶矩陣中,巴西球員并不占很大的比重。您是否打算在將來簽下更多巴西客戶?
皮門塔:這是我們幾年前在公司內(nèi)部定下的策略,我們不會深耕巴西市場,這是基于我們的工作方式?jīng)Q定的。倒不是我們不想,我覺得在巴西工作是非常美妙的,但當時的情況是,我們的團隊在很多年里只有米諾和我,所以我們只能盡可能多地去接業(yè)務(wù)。但到一個特定的時間點上,你只能去做選擇,你需要明白自己的界限。
我住在歐洲,米諾住在歐洲,巴西很遙遠,還有時差,所以這很難管理。如果要去巴西,我會留下米諾一個人,我們和球員的關(guān)系是高度個人化的,所以需要和球員在一起,但我們又不想遠程協(xié)作。
現(xiàn)在,我們剛剛在巴西找了一個新的合作律師。巴西足球市場在今年發(fā)生了一個變化,這讓人非常興奮,讓人期待巴西足球世界會發(fā)生什么。我們之前已經(jīng)在期待了,因為這項法律進程是從去年開始推進的,當時我們就在想:如果新法案能夠通過該有多好!
體壇:新法案具體會如何改變巴西足球?
皮門塔:它將會徹底改變(巴西)足球的結(jié)構(gòu)。直到目前為止,巴西足球采用的是“皇馬模式”,俱樂部沒有老板,只有會員和董事會,他們選舉主席。現(xiàn)在,俱樂部正在試圖轉(zhuǎn)變?yōu)椤坝⒊J健?,就像利物浦、切爾西和曼城——他們有老板?/strong>我相信,對于巴西足球來說,當一個俱樂部有老板時,管理會更加有效,并且會更加著眼于長遠目標,因為選舉上任的俱樂部主席只有幾年任期。所以,我認為從現(xiàn)在開始,巴西的俱樂部會更加關(guān)注現(xiàn)金流與投資,更多地長線經(jīng)營,這將會使巴西成為最富裕的足球市場之一。
為什么?首先,巴西人很多;其次,巴西人熱愛足球;再次,試著將巴西和墨西哥做一個對比,你發(fā)現(xiàn)墨西哥球員并不是很情愿離開家鄉(xiāng)踢球,他們在墨西哥成長、踢球、賺錢——這是個內(nèi)循環(huán)的市場。巴西則不然,巴西球員太受歡迎,他們甚至愿意在14歲就離開家鄉(xiāng),隨著新法案的推行,他們可以在國內(nèi)聯(lián)賽踢得更久,或許不再需要離開。因此,我非常希望看到新法案的效果,我相信這是對巴西足球有益的。
體壇:最后回到世界杯,您會支持祖國巴西,還是客戶們所代表的國家隊?
皮門塔:對我來說,在旗下球員參加比賽的時候,我不可能不去支持他們。他們比我更重要。想想看,我熟悉他們、我在他們家吃飯、我愛他們、我希望他們順利……不可能不為他們助威。所以是的,我會支持球員們的國家隊。
體壇:有推薦人們關(guān)注的新星嗎?或許是哈維·西蒙斯?
皮門塔:我非常高興看到哈維·西蒙斯即將征戰(zhàn)世界杯,但對我來說,他不是個驚喜。就在(荷蘭)國家隊公布大名單之前的那段時間里,他的上場機會恰好增加了,我們當時在想:對于國家隊主帥來說,因為他爆發(fā)的時間太短,他們會不會仍然對他有所懷疑?然而最終他們將西蒙斯帶進了國家隊,我們非常高興,當然也希望他能夠有好的表現(xiàn)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