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梁熙明
世界杯過去一周,余熱不減。第一話題,不出所料地轉到梅西的歷史地位上來。
決賽剛結束,筆者的第一篇評論就是梅西已超馬拉多納,這也是一周來相當部分的主流觀點。俱樂部硬榮譽,梅西早就遠超馬拉多納,個人神妙球技對觀者的震撼打動,兩人也不相上下,所欠的只是一座世界杯認證,而且是一次“絕對主角世界杯”,現在梅西已經全部完成,再無遺憾了。
還有一些深為梅西所征服的著名“梅吹”(如萊因克爾),更是把梅西捧為史上最佳。萊因克爾與馬拉多納同時代,現場見證過老馬“原地凌空垂直大腳13下”的神技,對老馬死心塌地服帖,他都如此推崇梅西,可見梅西之魅力。
不服梅西的擁馬派,則成了“前浪”。20年前的世紀之交,他們也曾像今天的擁梅派一樣,試圖對貝利取而代之。畢竟馬拉多納是他們的人生青春見證,出于捍衛(wèi)偶像情結,更出于對歷史解釋權話語權的爭奪,他們肯定是不服梅西對馬拉多納取而代之的。
新媒體為搶占市場份額,擴大流量,爭奪話語權,需要制造爭議焦點,貝梅馬之間的排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。但無論梅馬之間如何比較,問題都只是梅二馬三,還是馬二梅三,不可能僭越貝利,特別在傳統(tǒng)媒體中,包括國際足聯自己的認證,史上最偉大,古往今來第一人,這是沒有任何懸念的。
貝利吃虧在于,他是收音機時代的,很多影像資料年頭太久,畫質不可與今日梅西的高清能比,甚至巴西國家圖書館失火,導致貝利很多傳世神作佚失,今天只能用電腦動畫模擬重現,包括對尤文圖斯競技那個“連續(xù)挑頂過人”,一個進球就讓對手為他在球場外塑了一尊雕像,以及對弗魯米嫩塞的“連過11人”,無法像梅西那樣,每次出色發(fā)揮都會帶來海量點擊播放。
單純比較貝、梅、馬的球技意義不大,球技本身無法量化,他們技藝都是神一般的、已臻化境,都通過個人的神魔技藝留下無數令人頂禮膜拜的藝術珍品,何況是比較古往今來的級別,必然更多考慮超越足球競技本身的東西。
摒除那些經年累月的以訛傳訛,比如馬拉多納率保級隊奪意甲,而不提成立于1912年的桑托斯,40多年只拿過一次州冠軍,貝利加盟遂成天下第一隊,貝利真正超越梅馬之處,也是最根本的因素,在于他為足球這項運動帶來前所未有的提升。無論梅馬之間怎么爭,都還只是在足球界圈內,而貝利的影響力超越了足球,涵蓋整個體育界。
為什么足球是世界第一運動?為什么我們會享受著馬拉多納與梅西帶來的無比的視覺震撼?為什么我們會為這樣一只皮球的滾動而如此癡迷癲狂?為什么這次梅西圓夢,會有億萬人為他如此共情?
因為,這一切都是貝利帶來的。
貝利之前,足球僅僅是個歐洲與南美少數幾個有足球傳統(tǒng)的國家之間的游戲,同時又夾雜著無數政治紛爭,足球比賽動輒被犧牲。
以貝利首次參加的1958世界杯為例,整個亞洲非洲,所有的國家加起來,預選賽只分到半張門票,最后的勝利者還要與歐洲打附加賽。
印尼(就是他們在預選賽上淘汰了剛從匈牙利留學的中國隊)、埃及、蘇丹以及因對手土耳其拒絕與之比賽從而不戰(zhàn)晉級的以色列,4個隊進入最后的亞非決賽圈。
但是,出于同樣的政治原因,埃及與印尼退出,蘇丹拒賽,這就出現了世界杯預選賽戰(zhàn)史上空前絕后的一幕——以色列一場沒踢,純因對手紛紛拒戰(zhàn),自動晉級附加賽。
而附加賽上,以色列又不是威爾士對手,整個亞非唯一的門票,又被歐洲奪去。
貝利改寫了這一切。
貝利為代表的巴西足球,通過碾壓同時代對手的神幻球藝,取得一個個令人心悅誠服的勝利,把足球的影響力真正推向了全球。三奪世界杯的神跡,使得全世界所有國家都領略到足球的美,進而迷上了足球這項運動,絕大多數國家都把足球當作第一運動,世界杯成為所有體育項目中最響亮的招牌。甚至,盡管很多其他體育項目都有世界杯,但是“世界杯”這個詞,固定給了足球,一提起“世界杯”,它不可能是籃球排球,或是射擊乒乓,“世界杯”只可能屬于足球。
正因為貝利為首的巴西足球征服了人心,巴西人阿維蘭熱才當上國際足聯主席,成為第一位歐洲人之外的主席,進而把足球從歐美推向全世界。
而且,貝利的輝煌勝利,全部是絕對優(yōu)勢——就是他的強大,讓對手難望其項背。貝利生涯中,不像梅西這樣還有持續(xù)反復的“被驚天大逆轉”,唯一的重大挫折1966世界杯,還是因為歐洲人靠裁判偏袒,露骨的蓄意殺傷。貝利的勝利,就應該是輕輕松松的主宰、統(tǒng)治、碾壓。
于是,貝利還為巴西樹起了一個不可逾越的標桿:美麗足球。只有踢得漂亮,踢得美麗,踢得藝術,這樣的勝利才可以接受。這成了巴西足球的國家信仰,盡管巴西人為此付出一屆又一屆的代價。
這也是因為,貝利之后,盡管巴西足球依然誕生過眾多技藝超凡的巨星,但他們的絕對實力、對整個球隊的提升領袖作用,無一能與貝利相比,沒有貝利的碾壓性優(yōu)勢,卻試圖做成貝利的功業(yè),難怪屢屢碰壁。
2002世界杯的巴西隊,天賦才華可能是最接近貝利的,而且也擁有一群天才藝術家——大羅小羅里瓦爾多捆一塊,也許能接近貝利的境界,但是那支擁有一群藝術家的巴西隊,踢的是“競技”而不是藝術,哪怕奪冠也不被巴西人所接受。
如果沒有貝利,今天我們會怎樣看待梅西的勝利?我們會尊敬、膜拜、欣賞,但不會共情,梅西會純粹被視為一位杰出的球員,就如同我們怎么看待費德勒與納達爾。我們欣賞他們的技藝,嘆服他們的成就,但是,網球仍然只是西方中產階級的游戲,而沒有進入到人類大同的境界。
上世紀美聯社曾評出三位不同體育項目的“王者”,分別是球王貝利、拳王阿里、棒球王王貞治(下圖),其實,這種評選帶有嚴重的美國色彩,其中兩個都是美國極為發(fā)達、且極其商業(yè)化的項目。
我們就以棒球為例,實際上今天所有流行棒球的國家,都是棒球最興盛的美國的后院——日本韓國,中北美洲,這些地方不是被美國軍事占領,就是在美國文化強勢輻射下,換句話說,不是軍事殖民,就是文化殖民。
所以棒球純粹只是在美國文化圈里流行的項目。棒球自身當然曾經誕生過無數杰出的行內人物,他們的歷史地位也難分軒輊。如果有一天,有這么一位棒球運動員,他通過個人超凡入圣的技藝,讓全世界都領略到棒球運動之美,進而將這項運動推廣到全世界,使其在全球形成史無前例的熱潮,最終成為第一運動。
那么毫無疑問,他就是棒球運動古往今來第一人,不管他的身后有多少人的本壘打數超過了他。
有鑒于此,貝利的歷史地位是:全人類有史以來,最偉大的運動家。
祝貝利健康平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