體壇周報全媒體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
卡福出生在一個特別的日子:1970年6月7日。那一天,扎加洛掛帥的巴西隊在世界杯小組賽中靠雅伊濟尼奧的進球1比0戰(zhàn)勝英格蘭,向第三座金杯邁出了堅實的一步。這預示著卡福的命運:日后,他將會踏上綠茵場,連續(xù)三次征戰(zhàn)世界杯決賽,兩度加冕,并在2002年的橫濱作為隊長捧杯。此前一年,他剛剛隨羅馬拿到歷史性的聯(lián)賽冠軍,而在韓日世界杯的一年后,他又險些與橫濱二度結緣,卻被AC米蘭截胡,又在紅黑軍團贏得了一切。
此番回到意大利,卡福來到了《米蘭體育報》體育節(jié)的舞臺上,依然帶著標簽性的笑容。他為什么總是微笑?面對特倫托的現(xiàn)場觀眾,卡福講述起自己的故事。
快樂比金杯更重要
微笑對于巴西人來說意味著什么?全部。我們喜歡開玩笑,我們是個快樂的民族,總能用微笑解決擺在面前的問題。我們總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,對我來說足球就是“那件事”。借助足球,我也享受將自己的微笑傳遞到人們臉上的感覺。如果沒有快樂,我無法想象巴西足球會呈現(xiàn)出何種模樣。我們贏得了5座世界杯,但更重要的是向全世界展現(xiàn)了足球運動真正的模樣——在這項運動中獲勝,未必要以傷害對手的方式。這是一種快樂的運動,而踢球的首要目的是讓自己開心。
和很多巴西球員一樣,我的童年很艱難。即便成長在丑陋的街區(qū)里,我還是抱著堅定的想法:我要成為一名職業(yè)球員,沒有什么能夠阻止這種愿望。我曾經(jīng)很矮,很瘦,跑得不夠快,戰(zhàn)術意識不夠,技術也不夠好,他們不相信我會成為一名職業(yè)球員,但比起他們的“不可能”,我內心深處的“一定會”奏出了更強的音符。到最后,那些“不可能”隨風消散,我的“一定會”成為了現(xiàn)實。
當時,我去過好多球隊試訓,都沒有成功。垂頭喪氣地回到家,我聽到父親對我說:“你得將心血傾注在愿望中。”這句話很重要,如果他當時也向我潑冷水,我可能就放棄足球了。我一開始踢的是前鋒,教練說我踢得很像卡福林加(注:活躍于1960-70年代的巴西邊鋒)。誰是卡福林加?我回家問爸爸,他說:“但愿如此!”教練還說,有一天我會比卡福林加更棒。我的綽號也正是由此而來。父親是我的偶像,他為我付出了一切,即便當時他沒有錢,卻一直堅持讓我走正確的道路,讓我上學,教會我尊重身邊的人,并堅信我能夠成為職業(yè)球員。
我也見證了很多人破碎的足球夢想,比如我的兄弟毛里西奧,他當年比我踢得更好,左腳技術簡直絕了。他對我說:“我或許真的踢得更好,但你對足球更加熱愛,你更加專注?!蔽曳浅8屑に?,因為家境貧窮,總有人得去工作。為了我,他事實上犧牲了自己作為球員的未來。
幻影中的十字軍
為了加盟圣保羅,我試訓了四次,踢的是不同的位置。好在這一切都是值得的:在那里,我贏得了解放者杯和洲際杯,還等來了巴西國家隊的征召。在洲際杯上,我得到了和AC米蘭交手的機會,那可真是一支強隊!在當時的巴西,人們熱衷于談論意大利足球,這五個字對我們來說,是個充滿魅力的概念。從1986年到整個1990年代,巴西的孩子們都在夢想著去意大利踢球,而對陣AC米蘭更是夢幻般的場景。作為對手,我首先想的是:“這支球隊居然是真實存在的!”
我還記得每周日早上8點的意大利足球節(jié)目。我會坐在電視機前,看那不勒斯和馬拉多納。后來,我有過加盟帕爾馬的機會,那是1996-97賽季,我當時效力于帕爾梅拉斯,帕爾瑪拉特正是我們的贊助商,所以一切都順理成章。當時,卡佩羅本來要去帕爾馬執(zhí)教,而除了我以外,他還想要德賈明哈和里瓦爾多。
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成為現(xiàn)實,帕爾瑪拉特開始出現(xiàn)財務問題,卡佩羅沒去執(zhí)教,德賈明哈一年后去了拉科,我則接受了澤曼的盛情邀請,加盟了羅馬——這也很好理解,我愿意不停奔跑,而澤曼的足球需要讓球員們跑起來。在那里,我們時隔18年重新贏得了聯(lián)賽冠軍,在羅馬奪冠的感覺是非常特別的,我很驕傲能夠成為那支贏家羅馬的一部分。
與教練溝通的秘訣
我剛到羅馬的時候,托蒂還是個很年輕的小伙子,但他當時已經(jīng)展示了非常驚人的潛力。不過單靠這個是不夠的,你還得有正確的引路人。羅馬的俱樂部環(huán)境幫助了托蒂的成長,我們圍繞著他踢球,而他成為了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之一。他沒有贏得過金球獎,但在我看來,這一獎項太過聚焦于進球者。
當我在報紙上看到德羅西即將成為羅馬主帥時,我感到有些驚異:真的要叫他“教練先生”了嗎?我很為他高興,因為我見證了他的成長。這是多美好的故事啊,我真希望他能夠成為一位成功的教練。在羅馬當主帥很難,你得一直保持勝利的節(jié)奏,但德羅西是與眾不同的,他有著強烈的個性:即便在很年輕的時候,他就會和更資深的球員們一起探討戰(zhàn)術。對我們所有人來說,弗朗哥·森西都非常重要。他真的愛羅馬,即便也有其它事業(yè),但每次來到特里戈里亞,每次談到羅馬時,他的眼里都會放出與平時不同的光芒。
我和教練們總是能保持很好的關系。人們總是說:你沒法和卡佩羅探討戰(zhàn)術!可我實際上總是和他進行這方面的討論,而他實際上也愿意與球員們進行這樣的談話。有時候我們談過之后,卡佩羅會很勉強地說道:“誒,或許你說得是對的!”另一方面,你必須要對教練保持尊重,你得說“或許我們也可以這樣……”,而不是“我們得這樣做……”。你必須要尊重教練的權威。
亦父亦友安切洛蒂
從羅馬加盟米蘭之前,我已經(jīng)和橫濱水手基本達成了加盟協(xié)議??墒怯幸惶?,萊昂納多和布拉伊達給我打來電話:
“我們得談談?!?/p>
“好吧。什么時候?”
“明天?!?/p>
第二天:
“教練先生想讓你去米蘭?!?/p>
“什么?我已經(jīng)33歲了。而且,我已經(jīng)和橫濱水手談妥了?!?/p>
“不是吧……”
“真是這樣的?!?/p>
可萊昂納多堅持道:
“這不是玩笑,我們真的想要你?!?/p>
我只能給日本方面打去電話,他們甚至已經(jīng)付了我一部分錢。
“聽著,我這邊出了點小問題。”
“嗯?”
“AC米蘭想要我?!?/p>
“可我們已經(jīng)付了錢……”
“一分沒動。都還給你們?!?/p>
“可我們得給球迷一個交代,他們會很生氣。你本可以來我們這兒的……”
“是的,‘本可以’?!?/p>
日本人有點生氣,但我還是決定去了米蘭,即便米蘭給的錢要少得多。
加利亞尼找到我:
“安切洛蒂說了,他想讓你至少踢12場比賽?!?/p>
“告訴教練先生,我不想只踢12場,我想每場都踢?!?/p>
第一年,我踢了所有比賽。
第二年,我踢了所有比賽。
第三年,我踢了所有比賽。
……
后來,安切洛蒂對我說:“你已經(jīng)38歲了,你得多休息……”
我的回應是:“如果要休息,還不如干脆待在米蘭內洛。”
我們贏得了一切。為了保持狀態(tài),我需要多訓練。如果一名25歲的球員跑10圈,我就得跑20圈。
安切洛蒂不僅是個教練,對我來說他亦父亦友。當時,我的父親患上了癌癥,我對安切洛蒂說:
“我得回巴西一趟?!?/p>
“一周后我們有歐冠資格賽?!?/p>
“我當天來回。”
“沒事兒,你去吧。我不會和別人說的。到時候你回來,如果能準備好就直接踢比賽,來不及的話我會想辦法的?!?/p>
我按時回來了,直達米蘭內洛,之后在歐冠資格賽首發(fā)登場。我們以1比0取勝,是我的助攻。
完美隊長馬爾蒂尼
我和所有教練的關系都不錯,但安切洛蒂有些特別。一開始他比較冷淡,從來不會請任何人喝咖啡,即便是有一次我們去了帕爾馬,他都沒有請客!他很摳門,而且公私分明,即便你們剛在一起吃了飯,如果他覺得你不適合比賽,你就得不到那件首發(fā)背心。我覺得那會兒的足球更美好,球員和教練、媒體、球迷之間的關系都更親密。
貝盧斯科尼對足球有自己的見解,他設計了一套獨特的角球戰(zhàn)術,希望米蘭能夠這么踢,而馬爾蒂尼總是能很好地應付他。和森西對羅馬的愛一樣,每當貝盧斯科尼談到AC米蘭,他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。進入更衣室,他會對每個人說“早上好”。加利亞尼愛唱歌,他每次見到我們巴西人,都要和我們一起唱一首巴西歌曲。他真的愛米蘭,并為此傾盡心血。
馬爾蒂尼是一個真正的紳士,也是毋庸置疑的最佳后衛(wèi)。他真的教會了我很多。當你在場上失誤,他從不會揚起手臂抱怨,而是來到身邊對你說:“我們已經(jīng)做錯了事情,下次不能再失誤了?!币粋€真正的隊長。當你談到米蘭,你想到的第一個名字應該就是馬爾蒂尼,他也是意大利足球的象征。對我來說,他當然應該一直留在AC米蘭,我真的不知道他現(xiàn)在為什么不在俱樂部任職。我很幸運,能夠和歷史上最強的球員們一起踢球,他當然是其中之一。
對于職業(yè)球員們來說,退役是最艱難的時刻之一,可我當初提前兩年就做好了準備。2006年,我對加利亞尼和萊昂納多說:“兩年后我要退役,我得回巴西陪父母?!蔽衣男辛俗约旱闹Z言。我總是這樣的:當腦海里有一個想法,就會堅定地去執(zhí)行。
2008年春天,距離我退役還有兩個月,加利亞尼和萊昂納多的電話又來了:
“來辦公室一趟。”
辦公桌上放著一份為期一年的新合同。
“非常感謝,但我要退役了,我得回家。我相信自己與米蘭的旅程該到此結束了。”